让我们回到那个时候——
“你还有两个愿望。”
“我要见他。”
“不行。”
“为什么不行！”
“一早我就跟你约定过，三个愿望必须是不违反天道伦理，不影响凡间命数的。”
“呸，你做的事哪件不违反天道命数！”
“不行就是不行！”
我没有心力跟他争，浑身的力气都被绝望抽干，挥了挥手示意休战，有气无力地说：“好，第二个愿望是……”
想了半晌，我垂下手沮丧地说：“我要回去，你办得到吗？”
“你真的愿意放下所有回去？”一个苍老的声音插进来，福娃身后忽然闪出一个白须道人。
“师父？您怎么现身了？”
白须道人不理福娃，径直盯住我问：“你真的想好了？”
“有什么好想的。”我苦笑了下，“这里还有让我留恋的东西吗？”
白须道人点点头说：“好吧……”
“等等！”我突然坐直了，问白须道人，“你送我回去？”
福娃怯怯地躲在道人后面，朝我猛点头。
“那，这个不能算在三个愿望里吧？”
这下福娃不点头了，道人瞥他一眼，淡淡道：“你还有什么心愿？”
“我要把这个身体还给原主人。”顿了顿，我继续说，“还有，让他们都忘了我。”
抹去我的存在，还历史一个原样吧。
福娃眼泪汪汪地扑上来，揪住我的衣襟擦鼻涕：“我都不知道，你还有这么伟大的一面！”
“去去去，离我远点！”我皱眉抓起他，“拍什么马屁，怕我去地府告你状？”
白须道人干咳几声，把福娃拉回身边，正色跟我说：“你的心愿我们一定会完成。现在就走吗？”
我在叶倾歌墓前挖了个洞埋起执掌扳指，起身最后看了他的墓碑一眼，点头道：“走吧。”
能够泯灭一切的白光笼罩住我，强烈的光芒晕眩了我的神智，只余一滴眼泪留在四百年前的大清朝……
回到现代三个月了，我居然不习惯女人的身体，上个厕所都要在站和坐之间想一想才能选择正确的姿势。在这三个月里，我走南闯北，在雍和宫找到我曾留下的简体字迹，却险些被当作毁坏文物罚款；站在故宫前看熙攘的人群，最终没舍得花六十块钱的门票；去绍兴寻找偌叶山庄的遗迹，结果只看到被开采石料破坏得面目全非的山脉；逛遍扬州每一条小巷，都没有寻到有卖“清河酒”的小店……
我筋疲力尽地坐在店门口，接起一直鸣叫个没完的手机。
“雷思仁，你准备在外面晃荡到什么时候！”高亢的女音刺激着我的耳膜，“你没钱没闲，学人家旅什么游潇什么洒浪什么漫！”
我一声不吭，开始去翻自己的包。
“我这里有个剧组要招女替身，你刚好符合要求，干不干？”
我看着干瘪的钱包，无奈地叹气。我不再是腰缠万贯的王公贵族，吃的饭喝的水都得靠自己去赚。
“干。”
没想到接的是本清宫戏，万能的编剧把胤禛YY成深情款款的好情人，太子则变为不择手段跟胤禛抢女人的大反派。我在片场接到剧本，立刻石化。可没有时间给我消化这一霹雳大雷，助理催促我上场，拍一幕胤禛护送女主去安全地方，结果被太子的人追赶，导致女主滚落山崖的戏。
不用说，滚落山崖的倒霉蛋就是我。
我木然地穿上戏服，木然地走到指定地点，木然地站着不动。机器转了许久也不见我有动作，边上人急得催我，我糊里糊涂就滚了下去，没计算好方位，一头撞在树桩上，眼前顿时金光乱闪，后脑勺剧烈疼痛起来。
“喂，你没事吧？”
离我最近的两个男演员跑下来问我。本来就痛得想哭的我，一看到他们的扮相，眼泪哗的就涌了出来：“不是这样的！不是这样的！”
两演员面面相觑。我瘫坐在地上，一把眼泪一把鼻涕，全无形象：“不是这样的……不是这样的……胤禛不是这样的……太子也不是这样的……都不是这样的……”
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，最后副导走过来问：“怎么了怎么了？骨头摔断没有……没断？哦，那继续。”
人群慢慢散开，两个助理要拉我起来，可是我站不起来，浑身的力气都随着眼泪淌光了，只会一遍遍断断续续地说：“不是这样的……不是这样的……”
“不是就不是呗，谁拍古装戏不瞎编啊。”
两助理等烦了，扔了句“神经病”就走，剩下我一个人坐在原地，哭得稀里哗啦、撕心裂肺。
不出所料，我被炒了。除了头上的肿包什么都没得到，我黯然坐在阳台上，身上散发的阴森之气直逼须柰子。
手机不合时宜地唱响，一看名字，我垂头丧气地接起经纪人的电话。
“思仁，你受什么打击了？”
“没有。”我闷闷地回道。
“没男人滋润你就提早更年期啦？我这有个不错的男人，介绍给你认识认识？”
“不要。”
“认识下又不要紧，那男人不错的，有房有车……”
我关上手机，扔进客厅，仰面躺在地上看着月亮发呆。
我以为回来就能逃避那一切，可是我错了。即使只是站在他曾站过的土地上，也好过我现在这般形单影只的游荡。
我很想你，叶倾歌。
月亮在泪水中朦胧，逸出口的轻声呢喃，只有风才听得见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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