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俩人已经走出牢外。
“不行。”
桂熙回身望向福来,用嘴型无声地告诉他。
他握着牢栅眼巴巴地望着她。
哎,真是可怜。
那白子苏怎地如此人情淡漠?
他身边那个长目男子倒是看起来是个热血男儿,想必要好说话得多,也能说得上话。
她追到院里。
“爷。”
那长目汉子未曾想到她会找他:“嗯?”
“可以放那个小乞丐出来么?”
白子苏瞪着她,见她仍是一副不知趣的模样,无奈对长目汉子说道:“陈捕头,不用理她。”
她抓住陈捕头的手臂,讪笑着:“陈爷。”
陈捕头忍着笑。
“阿熙是吧?你先放开我。子苏看着呢,回头要呷我的醋。”
牢房外挂着两盏白纸灯笼,灯光照过来,白子苏的脸似乎红了。
“陈兄,他是我一个远房亲戚家的孩子,算是我的弟弟。乡下来的,不懂事。”
“既是子苏的弟弟,那也便算是我的弟弟。弟弟有事相求,做大哥的岂能不帮?小事一桩。”
陈捕头喊出狱卒,将福来放了出来。
那黑乎乎的小人影出现在牢房门口。福来见到陈捕头,有些发怵,像只兔子似的一溜烟窜出了院子,消失在夜色中。
“多谢陈兄,待子苏腿脚利索了,必来相谢。”
“子苏何必见外,你不来找我,我也要去叨扰你了。”
“告辞。”
“告辞。”
两人拱手作别。
陈捕头回身看看桂熙,笑道:“子苏真是好福气。”
月色下,白子苏的脸又涨红了:“陈兄莫开玩笑。”
“我是说你找了个这么勇猛、武功又好的帮手,你想哪里去了?”
陈捕头哈哈笑着离去,白子苏站在原地,脸上满是尴尬。
“子苏哥,你想哪里去了?”
桂熙也很好奇,他却板住脸,转身留给她一个背影,一边高一边低地飘出了衙门。
她跟上去,前后望望,黑黑的街道空空荡荡,只有他的木拐杖磕在青石板路上,“笃笃”,清脆而急切。
“马车呢?”
“马车行都打烊了,哪有车子给你坐。”
他没好气地回道。
“那子苏哥是怎么来的?”
“走来的,难不成还是飞来的?”
“福叔和阿生呢?怎地不让他们来?”
“他们找你去了,此刻想必已经回去了。”
竟让他一个腿脚不便的人走了那么许多路,总觉着有些不好意思。
“子苏哥,你为何不明日再来呢?”
他停住脚,黑亮亮的眼珠斜睨着她:“那你回去?我明日再来。”
“不必了。”她顿了下,“只是觉着子苏哥辛苦了。”
“小崽子。”他冷哼一声,“总算说了句人话。”
他白子苏今日可算面子丢尽。
接到狱卒报信时,福叔与阿生都已出去找她。
他怕她在牢房里受罪,撑着拐杖走过了十几条街巷寻到陈捕头家里,腆着脸将已经睡下的陈捕头喊起,又和他到衙门牢狱把她捞出,这会儿再一步步地穿过七八条街巷走回去。
想他白子苏身为一个杀手组织的首领,何时为这种小事去求过别人,生生在这俗世中欠下一个人情?
他又是如此英俊潇洒,清冷孤傲,何曾撑着拐杖一瘸一拐地穿街过巷,形象全毁,让旁人奇怪而同情的目光在自己脸上一片片地剐过?还好此刻是夜晚,没有更多的人围观他的狼狈。偏偏若要走快些,那拐杖便磕在青石板上,一声声地叫:丢人!丢人!
“怎么回事?”
那狱卒只是受她所托,只道她偷了东西被捉进去。怎地她跑出去偷东西呢?不是让她拿着珍珠典当了去么?再没银子也轮不到她上街去偷啊。
“啊,”她不知如何说起,“被捉进去了。”
“为何?”
“不知。”
“怎会不知?”
一股火冒起,稀里糊里到如此地步,还好只是被捉进牢里。若是被砍了头,难不成也是不知么?
“遇了两个捕快,他们捉了我便走。”
“皇城根下居然还有这种无法无天的事?我明日再去找陈遣农,你还记得捉你的捕快长什么模样么?”
“自然是记得的。不过算了,想必他们误会了我。”
白子苏按捺不住,若不是她如今已有十六七岁,若是再小些,他便将她按在原处打足三十个屁股,打得她脑子清醒为止。
“到底怎么回事?你倒是说得细致些,别跟那老牛似的,抽一鞭走一步,抽两鞭还在原处!”
“抽一鞭走一步,抽两鞭理应是两步才是,怎地还在原处?”
他抓住她的肩膀,把她往前推了一步,又把她往后拉了一步。
“你走了几步了?”
“约摸是两步吧。”
“是不是还在原处?”
她终于明白了,这白子苏真是顶顶聪明的人。
“子苏哥这么聪明。”
她喃喃自语,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,却被他揪住衣领一把拉了回来。
“子苏哥拉我做什么?天色不早了,我们早些回去。”
她看着他的眼神懵懂无辜,若不是他看多了她这副模样,又要被她蒙混过关。
他被气笑了:“赶紧讲,不然我明日再去衙门跑一趟。若你真偷了东西,我仍是要亲手把你送进去的。”
“那典当行不收珠子,我没典到银子。本来想扯几匹布给子苏哥做衣裳,结果人家掌柜死活不肯收珠子。”
“不买便是了,难不成你偷了人家的布?”
“怎会?布已经扯好了,他不肯收珠子,又不放我出门,我不出门又哪来的银子,只好溜了。然后他们追着我不放,我便被捕快捉住了。”
“没有银子便去扯布......”
白子苏嘀咕了一句,想着她是为他扯的布,眼里浮现了一丝暖色。
“哪家的布店?”
她茫然地想了一会,并没有看它的牌匾:“不记得了。”
“哪条街上的?”
“是......不记得了。”
“你又扯谎了?”
“真不记得了。”
“回去你把路线给我画出来,画不出来你小心些。”
“是。”
月色温温柔柔地洒在他们俩身上,一主一仆,一个清俊,一个标致,一个郎才......另一个也是“郎才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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