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几点了？”姜予卿喉咙还挺疼，说话不利索，像被沙皮纸磨了，喝点水以后还不见好转，她觉得那根连进身体的线一直滋滋作响，有种一摞针时不时扎一下心脏的感觉。
这一觉并没有睡好，只是浅眠。
“第二天了。”
何黛盈听完，忍不住笑了出来。
姜予卿又是一记白眼。
过了一个小时，有同事轮番来探望，聊了会就都回去上岗了。
等到傍晚，天都快黑了，又见父亲的亲哥哥一家子来探望。
是大伯一家子。
大伯姜鸣有两个孩子，大女儿姜晓雯快三十了刚结婚，小女儿姜晓潍上高一，老婆许梅在大卖场里工作，这个时间来应该是等孩子都下课了才一起过来的。
“小予！”姜鸣的嗓门比较大，惹得隔壁床的几个人都往这里看。他刚进门，一把就拉开床帘，绕了过来。
“今天本来想和你爸出去吃饭，你爸说要照顾你，问了才知道你生病了，现在感觉怎么样？”大伯姜鸣是少年白，现在年纪不大，头发几乎已经全白了，那自来卷的发丝随着动作一晃一晃，显然是睡觉的时候压的。
“没什么事。”姜予卿扯出一丝笑，望了一眼伯母许梅手里拎着的补品和两个玩手机的妹妹，右手无力地举起，让他们找地方坐。
伯母许梅把包装得特别精美的燕窝和冬虫夏草礼盒放在床头下，看了看姜予卿病号服缝隙的纱布，那心电图很稳。她身上绑着尿袋和血袋，手上还有滞留针，床头旁的杆子上正挂着两瓶药水，再加上整个人毫无力气，感觉是生了场大病。
大女儿姜晓雯拿起床尾的记录册瞧了瞧，“心肌炎？爆发性？是心脏病吧。”
小女儿姜晓潍凑到姐姐身边，看着拿一串记录，啧啧了一声，“感冒引起的吗？有这么严重？”
“怪不得你这么瘦，原来是有心脏病吗？”大伯姜鸣结果记录册，虽然看大不懂，但是上面的病名还是知道的，“心肌炎很严重吗？是不是开刀了？”
伯母许梅看姜予卿一直没回答，就拦住姜鸣让他别问这么多，“你急啥，现在肯定没事了，你看她脸这么白，还不让歇一歇？”
“哦，哦。”姜鸣说话小声了许多，也慢了下来，“我说你爸怎么喝酒都不来呢，你这病是怎么搞的？你说你当个医生，还在这么好的医院，怎么自己都得重病？”
姜予卿还是没有说话，原来苍白的脸憋得红了些，心电图也开始“滴滴”不平。她很少生气，可以说波澜不惊。可在这外表下，早就已经伤痕累累。她望着这一张张熟悉的脸，可笑又无奈。
这个口口声声关心自己的大伯一家，曾经在家庭聚会上这么爽快地侮辱自己。
那是有了后妈的第三年，很多亲戚朋友都在。因为没开饭，大家就在离饭店最近的大伯家歇息。正巧那天大伯家的网坏了，怎么都上不去，姜予卿想帮忙修一下，可弄了一个小时也没弄好。
那时候的姜予卿二十岁都没满，刚上高一，整个人瘦瘦的，穿着一件粉色带帽子的卫衣和牛仔裤，外面就套了一件棉服。因为天气冷，房间没开空调，正不停地洗吸着鼻涕。
大伯夫妻俩和其他几个同龄的亲戚，正联网听着老歌，这网突然断了，心情当然差，不是抱怨就是骂了几句。
堂姐姜晓雯正听着偶像新出的歌曲，看见网断了，就也帮着看看，结果两人合力也没能修好。这个时间段因为过年，也不好请维修工人来。
姜予卿弄了半天，不见好，就跑去跟伯母说，意料之外的是，等到了一句阴阳怪气的话。
“你这么笨能弄得好吗？晓雯都修不好。”
表姐姜晓雯是重点高中毕业，从小就是尖子生。姜予卿原本读书就一般，顶多也就是中上水平，那段时间母亲过世，请了很久的假，心情也不好，只能勉强上个普高。周围同辈的孩子里，她算是最平庸的。
“对不起.......”姜予卿只能说抱歉。
大伯母瞥了她一眼，“晓潍，以后可别学小予姐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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