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远从箭囊里抽出箭矢,对准宁圩,拉满弓弦。
“胜负?”宁圩同样箭矢上弦,指向宁远。“胜负早已分出。”
他笑了一声,她没有多言。
双方箭矢同时离弦,又同时相互擦过对方耳际。
他们互相故意留手,因而皆未射中对方。
两军因此骚动起来,发出相同的请战吼声。
宁远与宁圩同时抬起方才夹住箭矢尾的手,一挥而下。
几乎同时,双方的弓兵早已拉的弓弦,倾泻而出。
箭矢破空的声音撕裂夜幕,阴影遮盖了天顶那轮明月。
一刹的至暗,下一刹又亮起,好似昼夜更替之时,如同一种亘古不变的规律。
“战”之一字,乃是开天宁家自古以来寻道的唯一途径。无论对己对人。
战雉们被骑师们驾驭着,灵巧的避过大部分箭矢,依旧有流逝命中了背上的兵卒。
哀鸿短促响过,接着就被更多的弓弦之声淹没。
宁圩没有动作,宁远亦是同样。他们都不闪不避的在距离对方数十丈的空中悬停,巧妙的避过了对方射来的流矢。
双方麾下已经兵戎相见,他们却如同静止在战场之外。
“胜负已经分?”宁远问,“弟弟,你看不见吗?至今为止,你我不都是平手而已?”
“一叶障目。”宁圩不屑道,“从你轻率与我交锋开始,你就已经落了下乘。”
“是么?”宁远闻言不怒反笑:“弟弟难得有机会嘲笑我的无知,岂不是正是你的期望?既然立场颠倒,我可要洗耳恭听弟弟口中的胜负究竟如何了。”
“以往?颠倒?”不知她口中的哪句言辞触怒了宁圩,使之大喝道,“长姐如母,是吗?你真当什么都胜我一筹吗?可笑之至!你自以为诸事胜我一筹,始终都瞧不起我。我认定有一件事胜于你,可也是仅此而罢了。因为可我还没有蠢到那个地步。”
他吼道:“我不是三弟,不会盲目自大!”
宁远恍然大悟:“你是说,此番空中的胜负已在你的意料之中?”
宁圩傲然承认:“我早已料到你会选战雉决胜负,否则我又怎可能会出现在此?”
“不错。恭喜你已经料中。”
宁远眉间不慌反喜,宁圩心下一滞。
“你为何不慌?你为何不曾怒火中烧?”他不解道,“既然你的诸多计谋已被我看穿,就该惊慌失措,就该扒出你心底残存的自知之明,就该主动让贤于我……可你不止完全不慌,也不愤怒,更没有不甘,莫非……?”
“弟弟,你比以前聪明了。”宁远脸上的喜色更甚,“至少聪明到能猜得出我的前三手。”
“不!不对。”宁圩即是镇定下来,“我不止猜出你的前三手,还有后面无数手。”
他说:“宁远,我了解你,我为你早已经准备好了无数应对的后手,你绝无可能超出我的预料。”
宁圩心底的不甘让他反复学习了宁远的每一场战役,从调兵到谋略,从粮草和疑阵,无一不被他拆解铭记。
他早已经对自己的长姐了如指掌,这才能如此巧合的计算到此时此刻,才能在空中与她对峙。
“你自以为尽在掌控之中的其他诸事,其实早已经尽在我的预料之中!”
宁远闻声更喜:“弟弟,你还料中其他什么?愿闻其详。”
“事到如今,你还需如此虚伪吗?”宁圩不答反问,“我知道你想拖延时间,等待宁坛带兵来援。可你即便拖延得了一时半刻,地上的宁坛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——他绝对不可能来救你!”
“这你就错了。”宁远摇头,“我寄望的从来就不是宁坛,而是——”
她尾音隐没,却没等宁圩出声又径自接上与之完全无关的话。
“自千余年前,我开天宁家就依靠着苛刻的家规、夺印之争以及上苍所授之天命昌盛至今。”
谁都未曾质疑过它们的合理性,并将之视作:常理。
然而,一切当真如此吗?
至少自宁远幼时方才站稳连木桩、就被笃信天命的父亲逼迫承印的那刻开始,她就不禁怀疑了它们。
“你擅文;二弟多面长才;三弟擅奇;四弟擅诡;五弟端厚……你们都有各自的优点,是我学效仿不了的才能。虽然你们诸人在沙场中始终比我略胜一筹,却飞快的长成起来。尤其是你。”
她与宁圩说话的口吻的确不像同辈之人,反而像是他的母亲。
可宁圩对母亲的印象只有无穷的偏颇,还是将一切都偏向于宁远一人。这些在他心底日积月累,足以变成无边的怨气,甚至是憎恶。
宁圩怔了数息,才从宁远的话中琢磨出一点正面的意思。
“你在……夸我?”
他无法想象宁远是在夸赞自己,可他又的确听见她这么说了。
他知道她擅长攻心,唯恐这是什么动摇他的计策,当即定下心神。
他道:“那你现在便把帅印交给我,如此……”
“如此便能止戈战火?为宁家再筑一千载传奇?”
宁远打断他,并反问道。
“你在兴兵夺印之前,为何不当面与我提这些?为何不直接与我说,你想要帅印,想要我让贤于你?”
宁圩冷笑:“若是没有此前的对峙,没有我对你的了如指掌,没有现在地势均力敌……我即便说了,你又会听?你也会让贤?”
宁远吃惊于宁圩对她性情的了解:“的确不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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